2009年11月25日星期三

沈慕羽晚年的意義和評價

2009年2月5日,9點15分晚,備受華人社會敬重的華教元老、社會活動家沈慕羽在馬六甲住家與世長辭,享壽97。噩耗傳來,同聲一慟,可說是馬來西亞華人社會的損失。

本文以1994年作為沈氏晚年的起始,主要是之前他仍然是全國性教育組織的領導,繼續前此的奮鬥,辭卸主席職後,才算正式引退,開始他人生另外一段不同的旅程。

晚年沈氏的關懷和活動以其說是教育,毋寧是文化的。沈氏貴為董教總名譽會務顧問,但他可以發揮的餘地極為有限,頂多是在儀式性的場合或重要大會上發表演說,講講鼓勵話語,激勵士氣。

華社普羅大眾對他的尊敬固然無可置疑,但華教領導對他的尊崇,當擺在鬥爭和利益的天秤上時,似乎黯然無光,其光環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在受到羞辱性的回應時,帶來的是災難性的難堪。
華教領導雖然無視沈氏的存在,但華團關注書藝文化的領導,此時卻看到了沈老的文化價值,在沈氏積極推動和領導下,鼓吹書藝活動,提倡崇儒運動,這可從報章上連篇累牘刊載有關的新聞可見一般。

事實上,文化事業或許是其中一項沈氏長期念茲在茲要推動的,只是在辭卸教總主席職前,華文教育風雨飄搖,分身乏術。沈氏晚年以孔教會為基地,一面搞孔教,一面辦書藝,兩者可謂一而二,二而一,這在他晚年下半期更為明顯。

從廣義的意義上來說,其實這是中華文化的推廣,如果冠於中華文化在海外的推手,應該也不為過。沈氏晚年文化上的貢獻和光芒實非教育領域望塵可及,尤其在他身後,沈氏被提名國家文化獎的傳聞甚囂塵上,可見端倪。事實上這也為後人留下了一道難題,沈氏以其文化人格的魅力在中華文化的推動上取得一個好開端,接下來如何持續不間斷乃至發揚光大,無疑是我們必得詳加思考的問題。

沈氏晚年尊崇有加,但沈氏接受拿督勳銜和自封「族英」卻引來了諸多議論。雖然華教人士受封大有人在,但如此高級別的華教領導受封還是頭一遭,因為位居全國性的領導,從1920年代的莊希泉、鐘樂臣到1960年代的林連玉、嚴元章等,只有被對付,甚至至今仍無法平反,何況是封賜。當然,沈氏受封首先與時代不同,政治風向轉變有極大關係,如果將沈氏放置在1920和1960年代,恐怕難有此待遇。

服務一生,戰鬥一世

其次是沈氏的領導方式屬較溫和派,但貴在能和而不同,較少與政府產生激烈對抗,較為有關方面所接受。更令人非議的是沈氏接受的勳銜級別其實不高,以如此高級別的領導接受級別相對較低的封銜,似乎有被收買之嫌,雖然在受封後沈氏不斷聲言「受封不等於封口」,而他往後的言行也證明其言行確實一致。

如果沈老拒絕封賜,無疑讓華教運動的鬥爭更為一貫,這或許是華社頗有微言的其中一個癥結。受封所引發的另外一個爭議是沈氏的「好名」,此事後來因為沈氏自封「族英」更遭人竊竊私語。林連玉身後華社稱譽為「族魂」,實至名歸,但沈氏卻在生前自冠「族英」,一般上榮譽和稱號是由他人或後人公認和賜予,方可名實相符,鮮少自我加封。

華社的非議,其關鍵在此。當然,林連玉和沈氏皆為了不起的領袖,沈氏恐其身後後人無法如實給予定位,故先行定位,讓後人參照。但後人是否採行,已經非沈氏個人意願所能主導,還得胥視後人的評價。

報界老前輩張木欽的評論或許最能恰如其分說明情況:「沈老是儒家,不可能自外於名利。一個服務一生、戰鬥一世的人,希望身後留個芳名,不但正常,而且應該。當然,如果沈老親口說:『是的,我愛名。』那是有點奇怪,但是也不必再三撇清。他又不是浪得虛名,或者沽名釣譽。」沈氏好名或有可議之處,但好的其所,緬懷其貢獻,或許吾人可用較寬容之心看待此事!

或許沈氏有「嫉沒世而名不稱焉」的焦慮,但綜觀其晚年仍然言行一致,堅持立場,一如既往。馬華公會曾分別於2000年和2005年重提恢復沈氏黨籍,但都被回拒了。

沈氏乃馬華創黨的最早會員,也曾擔任高層領導,雖不為黨領導所容,而遭開除,但以沈氏寬容忠厚的個性,從他對前馬華總會長黃家定的期許,可看出沈氏對馬華仍然有所期待,但沈氏不因為如此而違背原則,仍然堅持立場。

他受封拿督,但不斷強調這不等於封口,因此他晚年常抨擊政治的不合理和不公平,皆可作如是觀。沈氏凡事皆望面面具圓,兩全其美,但絕不為和而和,有其底線和立場,這無疑皆是典型的沈氏處事風格和哲學。

沈氏晚年的風光,在華教運動可謂是個異數,但與此同時也揭示了投身於華教運動者的晚年不必然如林連玉般的含辛茹苦。

沈氏系出名門,在其晚年盡顯世家氣派。沈氏是鎂光燈聚焦所在,在讚譽祝福下榮休,晚年寵榮有加,與林連玉大異其趣;子孫後代約800人,身後有大量文化遺物,死後馬六甲市政府還以其名字為路名,與林連玉身後了無一物,實不可道里計。

關注文化,推廣書藝

其實,最後15年是沈氏之前奮鬥成果的驗收,他宛如天王巨星,光芒四射,各種各樣的獎項、勳銜、表揚萬千寵愛在一身,令人目不暇接,實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華教人物類型,如果以儒家聖人類型標準來區分,林連玉或許近似伯夷叔齊的聖之清,而沈氏有近似柳下惠的聖之和。

沈氏晚年雖然從教育領域退下,但其社會文化活動仍然豐富多彩,為其「服務一生,戰鬥一世」的人生劃下亮麗的休止符。

他擔任董教總永久會務顧問,經常出席華教團體常年的活動以及重要會議,即席演說勉勵的話語來鼓勵同道;常透過媒體發表有關教育課題的看法,立場堅定,始終如一;教學上他繼續但任晨鐘夜學校長,主持校務。在文化領域他大展拳腳,推動孔教活動,推廣書藝文化,籌設書藝館。

由於沈氏數十年在教育文化領域的努力和奮鬥,為他晚年迎來無數榮耀,各式的表揚和賀壽大會、國內外的獎項和封賜、以沈氏命名的建築和紀念館的成立、沈氏資料文獻的整理和研究等是。因此沈氏的晚年以其說是教育,毋寧是文化的,更能符合事實。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沈氏是偉人,但不是完人,他受封並自封,無疑引來議論,但貴在能一如既往,堅持立場;沈氏寬厚能容,卻和而不同,不為和而和。

這些高貴的人格特質沒有因為功名利祿而變質,小德或有出入,大德卻不逾矩。其一生言行舉止實為馬來西亞華社乃至國家留下良好文化示範,楷模足式,或許這正是何啟良提出:「以道德人格的典範來防止文化人格的失范」的意義。

(作者廖文輝為新紀元學院中文系講師,《沈慕羽資料彙編》系列叢書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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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东方日报》。《东方名家》。17-1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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